朝南的山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

白茉莉(微C)

魏璎珞怎么也想不清一件事儿。

自从上周下暴雨那夜抢救了长春宫的茉莉花以后,这么些天身子都昏沉得很,走路也发重,但心里始终落着个绊子,虽然一时朦胧无法可想,却依稀觉得这事要比吃药探病重要得多,一定一定不能忘记的。

恼的是她还是没脸没皮给忘了。

更抓心的是每每屋内独剩了她一人,得了空儿试图回想时,几次呼吸就又乱了神。窗外茉莉香丝缕如烟、正万般缱绻。这样脱尘的仙品气息,叫天生贵体嗅去了,延年益寿不在话下,却一时间全扑进她五脏六腑。

就是平日自诩为“护主野狼”的人,也抵不住如此浸润。

“该死!”

她一个心烦,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张张嘴正要喊明玉,忽然迅速又坐了下去。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掩住口鼻,徒劳地逃避着无孔不入的茉莉花香。

那夜的梦……花香不是这样浓烈的。

她在记忆里努力寻找着,最后的画面,大概是找了油纸拼命盖住花圃内所有的植株,之后耳边一声惊雷,雨势又大了,于是再拿纸,再盖,再拿,不知道忙了多久,直到收工回屋,踏进门槛那一刻,眼前的黑雾星星点点连到一起。

再然后?

再然后不就是晕过去,发热做胡梦?

说来也怪,明明是已经回屋了,但仍是对屋外那丛茉莉放不下心。像是重叠交杂的屋檐密密地织满天空,黑云压城。一切都陷入冰冷,周围空气凝固如霜,刺骨的寒。忽然就有那么一阵花香救了命,淡淡的甜,像极了茉莉的味道,却比那茉莉更甚了清雅暧昧。

梦从这里开始温和起来,像被暖流托着,凛冽的冬季收了威严,放那春天重返人间。

那香气,始终是在的,不消失,只萦绕。

此时夜过三分,幽梦呢喃,虽远在紫禁,竟像处在江南一般了。

薄薄水汽,朦胧氤氲。

雾里行船,几里撑杆逢上桥洞几枚,晃晃悠悠,船身轻荡,游人自顾息喘,滑橹而过,总算有惊无险,良多趣味,好个所在。

一夜到头,出了一身细汗,本是该好了的,然而汗凉又着了冷。病还是躲不去了。

“那香,究竟是……”

越想越不对劲,汗是又要渗出来了。

长春宫除去茉莉,便再无异香之物,除非……

完了,这下前额后背要一齐再汗个透,她虽读书不多,脑袋还不傻。

除非是那常伴异香之人,久而久之,发肤自染其香,所到之处,便和轻甜。那么在这长春宫内,有此神韵的,除了主子,再没别人了。

她脸红了一片。

大逆不道,扰乱宫闺,以下犯上……林林总总,脑袋没那么多,算算还不够掉的。

正好手还捂着鼻子嘴呢,不如一口气捂死算了还干净。

这么想着,她悄悄加重了手上力道。

“璎珞。”

!

门帘不早不巧叫人推开,引来淡淡的香。

“皇,皇后娘娘……”她慌了神,把手往后一藏,噔噔就要跪下。

“不用,快起来。”

“不,娘娘不听奴才解释,奴才就不起来。”她执拗地跪着,皇后也不强扶。

容音今天一身白色常服,胸前的图案走着茉莉花形,素净,庄致,却戴个粉色的头花,一笑起来,俏皮有加。

她转一转眼,颔首向下,微微发问:

“本宫问你,你方才是打算要自登仙界去了?”

璎珞愣了愣,知道刚刚那副举动都逃不过眼前这小女人的眼,便索性低下头去,窃窃地垂丧起来。

“娘娘,我……”这下纵有万张金口,也不知该从何讲起了。

“好了,不必说。”

“可是……”

“本宫从未怪你。”

璎珞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正对上富察容音那双眼睛,眉目之间,秋水成波。

“我来,是想谢谢你,”容音伸出手,向她轻点一点头,璎珞便会意地搭上自己的手,任她牵着,站起身来。

“若不是你,长春宫的白茉莉,怕是保不住了。”

“这都是奴才该做的。”璎珞的手仍与之相握,室内静谧,两边都不见松开。

“那么,还有一句话。”

“娘娘请讲。”

“护茉莉的差,太苦,很容易遭罪受冻,你已是长春宫的大宫女,这些重责你大可不必承担。”

“不,奴才要做。”

魏璎珞清楚话中意思,既事已至此,又怎能逃脱网中千结。

“要做就做一辈子,绝不食言。”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后来那长春宫的白茉莉,似乎越长越好了,就连在万物凋枯的冬季,花圃四落也浮动有那么一抹淡淡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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