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读//短篇/全糖无刀】
是说好的梦玉糖!
@Qef°
灵感来自：宫崎骏动画《侧耳倾听》
————————————————————————————
“《恒星物理》《星系天文学》《望远镜的设计与原理》……”
图书馆对于顾晓梦这样兼任共党间谍与汪伪职员的千金小姐来说,功能无非只有两个:要不是接近目标,伺机接近,便于监听;要不,就是消音无声,暗枪在袖，不背天时不违地利地叫某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此人间蒸发。能文能武,是她顾梦的关键词,不过……人这一生总不是一帆风顺的,比如现在,她貌似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一一不,也许这一次她对上的,是块极为难啃的骨头。
一天零八个小时十五分钟。一双手翻过书籍无数,从距门最近的风尚娱乐摸起,一本一本抹开扉页,一双眼独狼似地飞快掠扫,于借书卡上短暂停留,借看过书本不同墨色不同笔迹的不同名字被她自上到下依次检阅,无用的插回原处继续下册的排查,在纸张飘飞的沙沙声里她忽然抬起头时门已小到看不见了。娱乐、歌舞、戏剧、烹饪、插花、茶艺、盆栽….该死!这已经是一个正常女性能涉猎到的最广领域了吧,为了保险她甚至连烟酒宣传册都看过了!在这一天多时间里她不知给架子上扬起的浮灰呛到了多少次,眼皮子重得发胀,肚子瘪得前心贴后背,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猝死在图书馆里。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我……老爷下命今叫我立刻带你回去,你一夜没回去也没个消息老爷都快急死了。”宋妈的小脚从门边香吞地点过来,声音急迫地颤。
“宋妈我再找一列,一列就好。”她一向见不得宋妈这双蹒跚的小脚,旧社会的妇女们受过的苦,她深谙于心。
等等?小脚、旧社会、宋妈…顾晓梦有些恍惚,她忽然有了思路。
对啊,也许,也许就是这样的!
会对那些传统的兴趣爱好向深钻研的也许只是大部分的女性,但那个女人她”并不属于这个“大多数”,不是吗?
[宾夕法尼亚大学,天体物理系……]
那日在接头人手中译出的资料上清楚写着这些，她气得简直想扇自己一嘴巴。顾晓梦啊顾晓梦，你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会忘记。
想通了这些，发现目标就只是时间问题。她抬头看了看分区牌，一瞟到”物理学”的字样便灵活地钻了过去。手指开始触碰到陡然加厚的硬壳书籍，不知何故，一种令人激动的直觉开始在顾晓梦心中升腾，又弥散，不知何故，在眼神停留于这些大部头文献资料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了那个永远都冷冰冰、淡淡然，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非请勿近”气息的人的影子。
书是死的，却有人一般的严肃。从这列开始的借书卡上的人名较先前少了许多，字迹也大多端方圆正，不再是令人难以辨认的，瞎闹般的潦草。
终于！在翻开一本封面印有整张星系图谱的英文书籍的扉页后，顾晓梦的嘴角如释重负地微微上扬。
李宁玉啊李宁玉，我就知道你来过这里，你藏不了。
再向邻近的区域搜索了一圈后，她捧起三四本垒起来能有她半个人高的文献资料，崴着一步一晃的腿脚，跟着宋妈朝门口走去。
在借书处的登记台上，她拔出钢笔，在那些书本扉页的借书卡上落字，把自己的名字烙刻在上一位借书者的姓名下方。完成后她合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
”李宁玉
顾晓梦’
这几乎是致命的。
深夜。
顾宅。
“小姐，太晚了，快休息吧。”宋妈来来回回已催促了三遭，可眼前这个执拗的丫头丝毫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
“热星云漩涡环盘中的星云物质、等离子体流环盘向外膨胀，嗯……”几乎快把眼睛贴到书页上的顾晓梦头也没抬，她正在她自己挖开的死胡同里享受头脑崩坏的乐趣。
这什么东西？写的这是人看的吗？啊李宁玉能看得进去我也可以，冲啊顾晓梦，找这些东西你花的一天多是白费的嘛?放弃就会败北！
清晨五点整，第一束阳光照进顾宅。
“我放弃了。”
顾晓梦撑住桌子站起来，两脚使不上劲，软绵绵地就要栽下去。
“爹，替我跟司令部讲一声，就说我病了今天不去了。”
“哦，说过了，你们单位有个李科长说她马上来看看你。”
“我好了！”
一听到“李科长”，顾晓梦顿时就清醒了，桌上大部头的三本书还清清楚楚地保留着她“努力过”的痕迹，这是绝对不能让李宁玉发现的。
她草草换了身衣服塞了片面包直奔司令部，哒哒哒哒子弹似地溜过李宁玉的办公室，妄想在某人眼皮子底下冲进译电室坐好。
“站住。”
你看，我就知道。顾晓梦一蹙嘴唇一皱眉头，意料之中的挫败。
“病了？“
进了办公室，李宁玉头都没有抬，只伸手指指桌子前的椅。”坐。“
“不了不了，就是早上起来有点儿……不舒坦，现在好了，就来了。那个玉姐我先去译电报了啊，听大家说早上来了一批机密电文。“她心里有事，探着空气中李宁玉淡淡的发香更是浑身猫抓似的痒，后脚根儿一抹，背过身夺了门要撤。
“回来。”
得，只能回来，垂头丧气。她自怅怎么给面前这人吃得这么死。
“听说昨天去图书馆找书了，顺利吗？”
！
她、她怎么知道的。顾晓梦惊了一瞬，很快便又整理出一副笑容，恢复了平静。
“顺利，还不是我爹嘛，买个红圈还想研究研究烟草成分，又不肯出门，自然得我去了。”
“是吧，那就好。老爷子这么大岁数里对物理学感兴趣，也挺难得。”李宁玉丝毫没在意顾晓梦的表情便直截了当地横封了她这么句答话。听得顾晓梦心惊肉跳。
“玉姐……”
该死！看样子她又什么都知道了。顾晓梦气得想掐自己的腿，面上却眨眨眼，作出一副“啊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我只能认了”的乖巧笑容，环着手指巴巴地撅起嘴巴，怯怯地低了头。
”别，我不吃这招。”李宁玉坐在椅子上向后微撤，悄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灵动的眼。心一惊，竟恍惚了一秒。
”宋妈告诉我的。“一根红圈给轻轻点燃，飘起的烟雾正好隐起那一秒李宁玉的表情。吹开雾气，一切又归平静。
”以后想看天体物理大可来找我借，不用特地去图书馆。”
“嗯……”
对话开始于一句试探而结束于一声叮嘱。顾晓梦有些失落，她快步踱出李宁玉的办公室，像是从未来过这里。
“关键不是什么书，是你看过的书才值得我找。”至于是不是这句小得不能再小的自语引起了李宁玉接下去长达一个下午的沉思，没有人知道。
三个月后。
顾晓梦又一次从图书馆门前走过。
穿军服的家伙们依旧在此处进出往来，只是些陌生人。
透过剔透堂皇的旋转门，她看见内里大厅上悬吊的琉璃灯透着莹莹的亮。
“有个傻瓜进去过这里，试图看懂高深的天体物理。想赶在某人之前在天书们的借书卡上留下自己名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一边小声自嘲着，一边向那扇旋转门无限凑近。进了馆内，她随手在距门最近的风尚娱乐区摸了三本杂志，看也没看就走向登记台。
翻开扉页们，三本书的借书卡上竟留有截然相同的笔迹：
“Xxx “xxx “xxx
李宁玉。” 李宁玉。” 李宁玉。”
!
她捧着三本杂志浑身颤抖，手上的钢笔几次滚到地上。
最终是反过来了。她阴差阳错地在李宁玉的姓名下面留下了自己姓名，隽永而清秀。
直到拿着它们走出大门回到家里，擦亮了灯一遍一遍反复确认过后，她相信自己并未身处梦中。
“这是怎么回事。”
周一。她把三本杂志带进军机处，大大方方掷在了李宁玉的办公桌上。
”你不是看这种杂书的人。还有，我看了，进门那一列的杂志上几乎都有你的名字。”这回，轮到她向李宁玉抛出质疑。”我希望李科长给我合理的解释。”
“……”
也许吧，在这一方象征着鬼魅与生气，一方包裹着诱人与清冷的空间里，并不势均力敌的两具躯体，早已在暗流伏涌的丝丝暧昧中共享着不可言人的乐趣，并有着难以克制的倦意与欲望，在某个时机来临前，她们宁愿静静蛰伏，默默等待。
谁都不知道那个时机会带来什么，总之，这会是开启禁忌之门的最后一把锁匙。
但不幸的是，它来了，就在此刻。
“把门锁上，中午我休息。”
顾晓梦回身去锁了门，再转身，她的玉姐已站在眼前。
混乱，窒闷，交错，周旋。
译电科科长的办公室实在太小，难以容纳如此多的信息。
步步都是危机，寸寸都是绝境。
两个人的错与整个时代的错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最终的真相却残酷至极。
一对人就算彼此紧紧相依也依旧脆弱，玻璃打上石壁，立刻便会碎个干净，况复禁上加禁，她顾晓梦与李宁玉的爱情，本来就他妈不堪一击。
她不敢想别的，只在这一刻把怀里人抱好，搂紧，生怕弄丢了。
“你知道吗，晓梦……”
李宁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销魂蚀骨。
“为了要让我的名字出现在借书卡上，我看了好多书……”
评论(17)